第十八章 过四
此后几日，陈子昂多是待在院中走桩出拳，期间倒是同陈玥希出去过几趟，只不过逛的有些心不在焉。
关于灵力的控制，陈子昂有向徐峰讨教。后者只送了一句锦言，多练便是。
听闻此等回应，不禁让陈子昂有些怀疑，徐爷爷的远游境莫非是个假的？
总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很快便到了约定时间。
宵禁后的外城安静的出奇，除去每家每户门外挂着的灯笼外，外城几乎是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长街之上，陈子昂躲在小巷之中，待得巡逻士兵离开后，他迅速调换位置，如此反复，很快便来到街尾。
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陈子昂缓步上前，轻叩木门，声音细微。
三下轻响，却是无人回应，正打算低声呼喊，却是见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光就在此时洒下，孙云熙的面容显现出来。
少女眼眸之中略有微光，看清陈子昂面容后，旋即侧身，说道：“进来吧......”
少年微微点头，轻声言谢，这便走了进去。
医馆之中有些昏暗，陈子昂有些不太适应。孙云熙反手关上屋门，提起一旁的纸灯笼，快步走到前面，说道：“跟上我便是......”
见少女步伐极快，陈子昂也是赶忙跟上，二人从诸多草药架间穿过，很快便抵达后院。
与医馆内相比，较为辽阔的后院在月光的照耀下更为明亮一些。低头看路，陈子昂同孙云熙拾级而下，少年四处张望，却是不见孙思淼的身影。
同孙云熙走到院中，陈子昂不禁开口问道：“孙姑娘，孙前辈人呢？”
只顾前方带路的孙云熙终于停下脚步，少女将灯笼放到院中石桌之上，随后于一旁石凳上坐下，扭头望向陈子昂，轻声说道：“爷爷有些事情，怕是今日晨曦才能回来，坐下耐心等着便是......”
说罢，孙云熙指了指石凳，示意陈子昂坐下。
后者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上前几步，将腰间长剑斩月摘下，就此落座。
“草药茶，喝不喝？”
低头捣鼓着茶壶的孙云熙抬头看向陈子昂，忽然问道。
“那......就有劳孙姑娘了......”
拿起一只瓷杯，孙云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陈子昂。后者刚刚凑到杯边便有些后悔，草药味儿实在是太为浓厚，冲鼻无比。
双手捧杯的孙云熙仰头小酌一口，见陈子昂那般神情，于是开口说道：“若是不太习惯，放下便是......”
闻言，陈子昂紧皱眉头，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只觉得脑壳生疼。
“不劳烦孙姑娘了，如此程度，还能接受......”
见此情形，孙云熙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喝茶。
此后，少女安静的出奇，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情，仿佛陈子昂不存在一般。
本想着寻找话题与之相聊的陈子昂一时间也是有些挫败，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子昂突然觉得如此情形也是不错。于是便起身稍远于石桌，开始走桩练拳。
与那日相比，而今的陈子昂已然能够将第四招完全打出，甚至第五招也是有了半成进展。但由于第四处穴窍的堵塞，使得陈子昂在第五招处卡壳，如若不将第四处穴窍冲开，往后进步，大抵是不用想了。
月下小院之中，少年风风火火，一招一式之间，颇有节奏，气势十足。
如此十几套下来，陈子昂也是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由于只有草药茶的缘故，口干舌燥的陈子昂不得不硬着头皮全部喝下，难喝死总比渴死好。
一屁股坐在石凳之上，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陈子昂喘气不止。
第四处穴窍相比往昔，开始有了些松动。多次练习，使得陈子昂对于灵力的把控越发熟练，每次练拳冲穴之时，陈子昂往往会将灵力凝聚到一种饱和状态，从而进行冲穴，如此效果甚好。
只要这般长久以往，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第四处穴窍便会冲开，这么一来，八处通了四处，目标便达成了一半，所谓淬体境界，指日可待。
“你的练法有些问题......”
思虑之间，却听孙云熙开口说道，声音轻细。
对于少女的突然搭话陈子昂有些愣神，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笑着问道：“孙姑娘有见解？”
既然是孙思淼老前辈的孙女，那么必然有些本事，不过纵使没有这层关系，对于他人的好心言语陈子昂还是会听的，至于采不采纳，那便是另一回事儿了。
将手中瓷杯放下，孙云熙微微点头，还是那一副不紧不忙的模样，开口回应：“世间之事儿，以量取胜占半数，是一种较笨的路径，但不得不承认，它确实是一种较好的法子......”
陈子昂抽了抽嘴角，这是在说自己笨吗？
望向孙云熙眼眸，后者神情平淡，眼神清澈，哪儿有什么其他意味。
“你练拳的方法便是如此，可是还是有些问题......”
“比如？”陈子昂问道。
“比如......”孙云熙望着陈子昂，淡淡的说道：“常年困于前三处穴窍之间的你对于它们间灵力的流动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种建立在第四处穴窍之上的莫名优越感让你多了份自信。因此在前三招走桩出拳当中，你一味的求快，因为你觉得这很是简单，那么自然便没有慢下来的必要，而这一点，便是你的问题所在......”
陈子昂有些迷茫，陷入沉思，而孙云熙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第四处穴窍的冲击你其实一直都是处于一种原地踏步的状态，如果你有仔细感受，那便会发现其实灵力大小少有变化。上去太难，下来不易，极为尴尬......”
陈子昂神色逐渐凝重，因为仔细一想，孙云熙所说似乎确实如此。自认为不错的灵力冲穴，其实还是有些瑕疵。
“既然如此，敢问孙姑娘又该如何？”
虚心求教，不得少。
“一切都慢下来，但节奏不变，尽量让天地灵力在前三处穴窍通过的时间长一些，一处一小停，三处成一大停，如此一来，待得灵力顺通至第四处穴窍时，程度会加深一倍不止，这其中的道理本应该是你自己去琢磨的......”
“那为何孙姑娘要告诉我？”
孙云熙望着陈子昂，轻声说道：“因为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什么看不下去了？答案不言而喻。
此话一出，陈子昂顿时吃瘪，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得默不作声，无奈苦笑。
正当陈子昂打算起身付诸实践之时，一只烟斗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天灵盖上，陈子昂顿觉身体一阵酥麻，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待得恢复正常，扭头看向一旁，孙思淼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自己的旁边了。
陈子昂赶忙起身，作揖行礼，喊了一声：“孙前辈......”
烟斗云雾缭绕，孙思淼侧身而坐，整个人搭在翘起来的二郎腿上，他侧目看向陈子昂，微皱眉头，说：“以后别行这儒家书生礼仪，老子看着心烦......”
闻言，陈子昂幡然醒悟，想是那道家稽首方可，但自己又不信奉，于是乎少年迅速改为抱拳，学起了那江湖中人。
“倒是个贼小子......”孙思淼这般想着。
“孙前辈是做何去了？”
孙思淼挑了挑眉头，冷笑一声，反问道：“我孙思淼干嘛难道还需要给你汇报一下？”
陈子昂赶忙摆手，讪笑两声。
散去烟草，将烟斗别在腰间，端起茶杯，孙思淼一饮而尽，旋即对着陈子昂说道：“讲正事儿......”
陈子昂赶忙坐下，神色认真。
“我先前查探一番，见体内穴窍冲击进展在我预料之内，说明你这五日确实没有偷懒......”
陈子昂笑了笑，他怎敢偷懒？
“良好的态度是成大事儿的前提，这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砸吧砸吧嘴，孙思淼这才感到苦意，扭头看向孙云熙，后者面无表情，继续喝茶。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待得第四处穴窍冲击开来，到时候我会以一手神通帮助你缔造穴窍之间的“长生桥”......”
闻言，孙云熙一愣，神色惊异的看向自家爷爷，刚想说话，却是被后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长生桥？”陈子昂一愣，迅速翻找记忆，可无论他怎样回想，都没有找到这个词儿。
见少年眉头微皱，做沉思状，孙思淼旋即拍了拍石桌，说道：“别想了，这是老子自创的一手“搭天之路”，无论是山上秘文，亦或是世俗书籍都没有记载，属于独这一家......”
话落，陈子昂有些无奈，孙老前辈当真让人无语。
“小子敢问，是何？”
“不相信我？”
陈子昂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只是习惯使然......”
不可知之物，最为恐怖。
望着拢袖端坐的陈子昂，孙思淼说：“我见过太多因为穴窍堵塞而不得修行的情况，可像你这样的，倒还是头一个......”
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陈子昂听得出来。
也许是因为孙思淼的轻松状态，使得陈子昂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认知有所放松，如今听得此话，少年心中肃穆之感再起。
“正因如此，自然不能以常人常理看之......”接过孙云熙递过来的热茶，孙思淼继续道：“长生桥是将八处穴窍紧密相连起来的一种媒介，顾名思义，它是相当于两岸之间的连接桥梁，只不过在身体之内，是将穴窍连接起来罢了。长生桥搭建之后，会在八处穴窍之间形成良性循坏，它甚至可以替代经脉的存在，可懂？”
“意思是灵力可以通过？”陈子昂问道。
“没错，长生桥一旦建立，通过的灵力是经脉所能够承受的几倍，能够承受的灵力变多，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子昂当然知晓。
一旦能够承受的灵力变多，那么便意味着冲穴时灵力的充足，这样便能更为轻松。
“其中好处极多，不仅仅于此......”孙思淼轻声说道，语气平淡。
“那一定能成功吗？”
高额的收益往往伴随着极大的风险，这就像桃花岛的渔民一样，一旦风浪越大，捕捉到的鱼只会卖的更贵，二者算是一样的道理。
认真看着孙思淼，半晌后，他摇了摇头，道：“你是头一个，但是不是最后一个还不好说，我只是与你相说此事儿，至于你想不想走这条道路，看你自己，又不是只有这一......”
不等孙思淼说完，陈子昂便是开口打断，“就如孙前辈所言，搭那什么长生桥吧......”
孙思淼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陈子昂抉择的如此之快，他挑了挑眉头，反问道：“不再想想？这一旦没成，你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修行了......”
陈子昂淡然一笑，很是洒脱的说道：“我相信孙前辈的能力，若是连您都做不到的话，谁还能？”
“天地有圣人......”孙思淼轻声言语。
陈子昂笑了笑，“圣人只管天地，不管黎民......”
闻言，孙思淼哈哈大笑，朗声道：“这番话语，可是有违伦常......”
陈子昂双手环住脖颈，摆了摆手，笑道：“反正我就是一个无名之辈，圣人不会跟我计较的......”
孙思淼笑的更加爽朗，仿佛要将一辈子的快乐在今日全部大笑出来。
“从明日起，你每日来医馆捣药......”
“是为修行？”
孙思淼摇了摇头，认真且严肃的说道：“不是，你这么个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陈子昂：“......”
......
这一日。
当晨曦的第一束阳光洒向长安城时，寂静了一整夜的长安城开始运作起来。
昨夜一场小雨，打落了院中树上不少花朵。
鸟语花香，院中一个身影来回摆动，出拳极慢，颇有节奏。
一呼一吸之间，一连五招下去，拳击长空，衣服猎猎作响，气势十足。
练拳之人此刻神色紧张，面目通红，可身上动作却是不停，眉眼之中尽是期望之色。
忽而起势，那少年再走桩出拳，与之前形成连接。
这一次，少年四周似有莫名之气，席卷周遭，呼啸不止。
一步接着一步，一拳接着一拳，直到第五招。
最为简单的一招日字冲拳，此时却在少年眼中尤为艰难，可他却没有丝毫畏缩之态，眉眼之中尽是渴望，冲劲十足。
于体内的第四处人身穴窍外，灵力光团极为庞大，其中所蕴含的天地灵力也是极为浓厚。
僵持许久，少年咬牙坚持，在那灵力光团逐渐趋向平稳饱和之时，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少年额头上已经全是汗珠，可他依旧没有丝毫懈怠之色，严肃且认真。
就在此时，少年眼眸微亮，大呵一声，一拳直接打出。
灵力外散而包裹的拳头于半空中形成拳罡，拳罡飞速向前，一击打在院中的巨石之上，随着轰隆一声，巨石瞬间碎裂，四处迸溅，可见这一拳威力之大。
望着眼前一幕，身着黑衣的陈子昂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数日的走桩练拳，冲穴修行总算是有了成果，这第四处穴窍终于冲开，怎能不让人欣喜？
抹去额头汗珠，陈子昂大叫一声，情绪高昂。
自那日受到孙云熙的指点之后，陈子昂对于灵力的把控再有进步。尝到甜头的陈子昂此后去医馆帮忙捣药时总会向孙云熙问这问那，不过从那一晚后，孙云熙少有与他讲话，对于陈子昂的问题求教，少女也是一概不理，似乎二人就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一般，谁也不认识谁，这倒是让陈子昂颇为苦恼。少去一位修行路上能够指点迷津的“前辈”，怎么看都是一件让人遗憾之事。
转身走到石桌旁，拿起晾好的茶水一饮而尽，陈子昂伸手擦去嘴角水渍，就此坐下歇息。
“无论怎样，还是得同孙姑娘搞好关系，这样才能求教许多问题......”
孙思淼是个不爱教导之人，这一点让陈子昂颇为无奈。徐爷爷倒是有这个能力，可惜他对而今自己所学的呼吸之法没有丝毫头绪，因此有问题还真是极为难受。这么一来，孙云熙自然成了陈子昂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是又该如何与其打好关系呢？
正思虑间，只听院外传来喊叫之声，声音急促，音量极高。
“哥！哥！你在吗？”
来人正是陈玥希。
将少女迎进小院，陈子昂给陈玥希倒了杯水，见后者气喘吁吁却还想言语，他赶忙制止，说道：“歇息一下，喝点儿水，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都到这儿了，不急那一时三刻......”
闻言，陈玥希点了点头，随即拿起茶杯，小口小口喝茶。待得气息平稳，换过气来，陈玥希这便放下茶杯，望着陈子昂，灿烂一笑。
“啥情况？”
少女笑的极为灿烂，眼神之中甚至还有一丝狡黠，她拍了拍胸脯，朗声道：“后天清华园有一场诗会，长安城大多数才子佳人都会前去，简大家发请柬给我了，槿之姐又不去，我一个人太过孤单，哥你同我一起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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