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二章 玄荒（上）
“爷爷，今天的潮水真是大啊！卷来的鱼虾海螺也多！”
“那是啊——现在可是咱们西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满月时节啊。”
只见一老一少走在宽阔的沙滩之上，赤裸的脚丫踩在沙堆之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却又在转瞬之间便被越发汹涌地奔腾而来的潮水给吞噬、抹平。
小小的少年身上没有像东陆一般的衣服，他仅仅是穿了一条青蓝色的肚兜，没有花纹，只是一片的颜色。
“大满月就会有这么多海螺可捡吗？”小少年奇怪地问到。
老者慢悠悠地点了点头，直接给他解释道：“大满月是天道对我们这些生活在罪恶之中的人的唯一的宽容。”
“大道三千，天衍九十九，一线生机。”
“哪怕是在咱们这种地方，天道也不曾赶尽杀绝，留下了网开一面的一线生机。”
小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就跟老者走开了一段距离，方便两个人多搜集一些食物。
这里是西陆的玄荒古狱，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环境极其恶劣，也只有每年的满月之日上方才能够让那些被流放至此的“罪人”获得几日的喘息。
在平常的日子里，水面以下是危机四伏的。也只有在满月之日里面，汹涌的暗流会将那些最凶恶残忍的黑暗生物逼退到近海以外，也从外海将贫瘠有限的“食物”给送进近海。
“哗啦！”
又是一个大浪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小少年惊喜地当空捉住了慌不择路地朝着他飞跃而来的一只肥美海鱼，接着一口咬断了鱼的腮，将之活活串在了自己腰上的枯藤环上。
他做完这些才有时间摸一把自己的脸，将上面模糊视线的水珠给甩掉，恢复自己的视界。
然而，谁成想，在他眨了眨眼睛恢复视线以后，就看见了一块儿冰直挺挺地戳在了自己的面前。
小少年震惊了。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晶莹剔透好看得紧的东西。
他忍不住用自己的枯藤环的尖儿碰了碰能块儿冰，冰上骤然爆发出一片嶙峋的裂痕，寒气四溢。
“嘶——”
小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指尖被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的寒气冻得通红。于是，他回过头对着老者的方向大喊到：“爷爷！爷爷！你快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冰上的裂缝在不断地扩大的声音，紧接着，一只眼睛突兀地出现在了小少年面前最大的一道裂缝之中——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小少年当即失声。
在远处刺目欲裂的老者扑过来之前，急剧扩大的裂缝里直挺挺地伸出来一只手，手指修长，还结着冷冷的冰霜。
什么？
什么？！
这块冰里竟然是个活物？！
小少年还来不及多加惊叹，就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他茫然地低下头，就看见那一只漂亮的手丝毫没有感情地扼住了他的喉咙，手法干脆利落。
快，狠，准。
什么？
这是个……什么……人？
小少年的眼前黑了黑，但是紧接着，那个人的手松了松，大量的空气重新涌入了小少年的胸口，他刚刚挣扎着抬起来的手瞬间就松懈了下去。
连带着他原本手上捉着的那一根棱刺都不由自主地滑落，掉在了地上。
老者原本还想要扑过来，但是在看到冰块里的那个人竟然直接掐住了小少年的喉咙的时候，他犹豫了。
但是犹豫归犹豫，他依然在短暂的停顿以后继续向前，最后来到了距离冰块一尺有余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
冰块里传出一声嘶哑暗沉的询问。
老者咬了咬牙，恭恭敬敬地低头道：“启禀大人，这里是玄荒古狱的荒地。”
“大人……”
老者鼓足勇气开口道。
“怎么？”
冰里的那个人好像花费了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思绪。
“还、还请大人……放过我家不懂事的傻孙儿吧……”
整块龟裂到完全看不清楚内里模样的冰在老者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抖了三抖，没有人看得懂里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老者的心底“咯噔”了一下。
他很清楚。
这块冰是从极北冰原上飘过来的，而能够前往极北冰原的人无一不是传说中的大能修士。
这样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力量微薄的人可以对抗的。
只是……这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被封入冰内，最后漂洋过海地来到玄荒古狱的荒地的呢？
老者的思绪渐渐地飘远，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里，冰中人淡淡地开口道：“你还想要你的性命么？”
闻言，老者的脸色一变，死死地盯着雪白一片的冰块之内那个模糊的人影，眼睛瞪起，问到：“你……您……想要做什么？”
冰里的人影动了动，似乎是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像是从站着变成了坐着，还把已然恢复了清醒的小少年给丢到了老者的身边。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往后躺了躺，慢条斯理道：“把我给推回你们落脚的地方。”
老者有些害怕。
然而，这个时候，冰中人冷冷地笑了起来。
他开口道：“你们慌什么？你们那种落脚的地方，我还瞧不上眼呢……怎么？难道你们在这鬼地方活久了，不想活了？”
老者结结巴巴地回答到：“不、不是的……我……小人……”
“废话！”
冰中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愠怒，老者的膝盖当即一软，好悬没给冰中人跪下。
“带路！”
老者不敢反驳，连忙从水中捞起小少年，推了推他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去推这块冰。
坐在冰内的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一双如同冰中燃烧着万丈火焰的眼睛里始终熊熊不灭。
他会回去的。
他一定会回去的！
等着。
他的衣襟上尽皆绛红，暗沉的颜色里似乎有着无解的仇恨。
【“我们会回去的。”】
【“我们会让那些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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