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倾巢而出扑个空
第二天早上见到郁锋涛时，王荣富用一种怪异眼神看他，可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之前一个样，没有因为他王荣富这个师父昨晚的拒绝，他有所不情愿。
半天下来，和往日一样，少言寡语，郁锋涛埋头学手艺。
对郁锋涛这个寄人篱下的学手艺徒弟来说，王荣富愿意将一身手艺一古脑儿的全盘传授给他，当然是最好不过。王荣富不愿意，只想磨洋工的一样一样教他，也无所谓，他的眼睛已经投在闹荒最丰富的资源——石头上，芒花、蔑藤只是他过度的事业，帮他度过困境、贫穷日子。
下午剧情急变，意外的是王荣富绷紧的脸突然又和煦一片，对郁锋涛说，他和王青妹说的对，家庭担子压在他肩上，他没有太多时间跟在他王荣富身边学手艺。昨夜，他王荣富想了很多很多，郁锋涛说的有道理，时代不同了，他不能再用老头脑教徒弟……
此后日子，每隔三、四天，王荣富就教郁锋涛另一种手艺。
白天在王荣富身边专注学手艺，一到晚上夜深人静时，郁锋涛的心飞回闹荒，他不知道伙伴们上山割蔑藤的情况怎样，事情有没有暴露？——这不是小事，这是关系到他今后命运的大事。
日子过的好快，一闪二十天过去了。
秋收开始，郁锋涛又不得不中断学艺。
这一回不是上一回，这一回多少也算是竹篾匠一个啦，手艺是不如王富荣，但是郁锋涛已经走在高隆巴那个老头前头十万八千里。
在乡亲们眼前消失了二十天，身怀手艺，底气满满，郁锋涛现身村口那顷刻，又吊起全村人胃口，纷纷乱猜测他又要在村里闹起什么幺蛾子，害得大家跟风起哄。
——在郁锋涛学艺的二十天里，闹荒村扎了二、三百把芒花扫帚的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偷偷摸摸把扫帚拿到卢水去卖，一天下来没能卖出几把，有的人甚至一把没卖掉，连车费钱也捞不回。到头来，这些人又偷偷摸摸把扫帚挑回家，躲在被窝里谩骂郁锋涛是害人精，不得好死。
晚饭后，天还没黑，割蔑藤的人围到了郁锋涛屋里，大家七嘴八舌抢着说这些天上山割蔑藤的事。
伙伴们割蔑藤的一大堆奇形怪状故事还没说完，郁锋涛的心却被一团苦涩、忧虑搅动，蔑藤做出的藤器毕竟不是扫帚，扫帚家家户户要用。创业失败阴影如同一头魔鬼，仍躲藏在他心里。
一旦去卢水把店铺开起来，东西卖不出去，亏了，郁锋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他必须冒这个险，穷就是一头饿坏的猛虎，太可怕了，他郁锋涛搏也要去搏一番。
当吉景生问他明天还要不要跑到更远的山上去割蔑藤，郁锋涛才从忧虑中惊醒，连连感激大家：“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们大家了！”“明天就不割蔑藤，把藏在山上的蔑藤全部挑回来。四、五天后，大家把稻谷割了，就开始干活。”
“他妈的，给你干活真带劲。”吉景生一听说又有活干，压不住心头兴奋，像猴子欢喜一样抓耳挠腮。
吉景生欢喜的抓耳挠腮，郁锋涛则是一肚子苦涩，明天，当明天把蔑藤挑回家的时候，村里会不会又掀起一场大波，眼红、嫉妒的对他郁锋涛起蛇蝎心？
一夜无话。
天刚出现鱼肚白，郁锋涛一帮人早早吃了早饭，肩上扛着扁担、拐杖，一字儿排开，神秘兮兮上山去。
这么早出发，自然有他的打算，郁锋涛要先将附近山上所藏的蔑藤全部集中在一块儿，免得被人偷去。
晌午的时候，郁锋涛一帮十个人挑着一担担蔑藤往回走，离村口尚有百米远，村里已经是一锅烧开的水：吃饭的，一听说，扔下饭碗，窜出屋里；正要吃饭的，不吃了，赶去投胎一样夺门而出……
我的新爷爷哟，割这么多蔑藤，郁锋涛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是不是要把闹荒财富一个人全霸占才肯罢休。——看热闹的人群疯了，惊恐得心在颤抖，又气又急的喘不气，跺脚大骂。
闹荒天空又被郁锋涛捅了一个大窟窿。
第一个眼红到出血的人，跑不掉了，他就是红眼睛。
正在外头把子女们叫回去吃午饭，准备下午割稻谷，可是一听说郁锋涛大动作，红眼睛急了，顾不上叫子女，风风火火赶到村口。
挑蔑藤的一字长龙阵一进入红眼睛视线，“我的亲娘哟，这还了得——”恐惧惊叫一声，红眼睛顿时被一块天降巨石砸晕了头一般，只觉得天旋地转。
直到挑蔑藤的人在他眼前消失，红眼睛才从震骇、恐惧中醒过神，立马跑回家，前脚未踏进门槛即叫嚷起来：“快吃午饭，下午不去割稻谷了，全家人都去割蔑藤，这是头等大事，你们懂吗，这是头等大事，一刻都不许耽。”
蒙在鼓里，红眼睛自作聪明，认定郁锋涛昨天刚回到村里，肯定是刚刚早上雇人上山割蔑藤，他要抢在村里其他人前头。
火烧眉毛关头上，不争气小儿子高福达又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啪——”火冒三丈，窜到小儿子跟前，不容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红眼睛一记耳光没商量狠狠扇过去：“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钱生在山上，人家锋涛大把大把挣，你倒好，两手插在裤袋里。我问你，你吃谁的穿谁的？下午敢不去割蔑藤，你不要回到这个家来，我没有你这么冇干的儿子。”
摸着火辣的脸，愤怒了，高福达胆大包天头一回顶撞父亲：“村里那么多人拿芒花扫帚到卢水去卖，结果呢，又有几个人把车费钱赚回来了？你老是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瞎窜……”
“你看看那些人扎的扫帚是扫帚吗？”红眼睛气得几根山羊胡翘起，一声打断小儿子的话，“不要说是人家城里人看了那扫帚，不会买。换成我，我照样不会买。你去看看人家锋涛扎的扫帚，那才是扫帚，有模有样。”
就在高福达卡壳，拿不出话驳斥父亲关头上，高福菊从厨房奔了出来，一脸怒气：“那隆巴父子的扫帚呢，扎的总像样吧，可他们又卖了几把？我看锋涛那天至少挑了一万多把扫帚到卢水去，可他一下子全脱手了，难道你没看出那里头有秘密吗？”“村里有芒花扫帚的人，哪一个人不叫苦连天。还好当时你出事了，我们家才没和大家一样瞎窜，要不然又惨了。”
女儿的话句句如针戳进红眼睛喉咙，他找不出理由反驳，一时下不了面子，恼羞成怒，大骂子女们：“你们一个个是饭桶。你们不会学学人家景生，玉娇？你们有景生、玉娇他们那么厉害，能不知道锋涛的秘密？”
当父亲的竟然这样蛮横不讲理，高福菊气得好看鼻子塌成大蒜鼻：“可人家景生和玉娇他们家照样没有去割芒花和蔑藤。”
“好了。”红眼睛气得要一把火烧了这房子：“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我不靠你们。你们现在翅膀硬了，会飞了是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与子女们这么一闹，等到红眼睛吃了午饭，气呼呼拿着柴担、柴刀窜出屋里，落在了最后一个，村里八成人家早已倾巢而出，上山抢蔑藤发大财。
或许是被郁锋涛割蔑藤的咄咄逼人阵势气昏了头吧，那些人早把芒花扫帚卖不出去一事忘在了脑后十万八千里，怕的担心的是抢不到蔑藤，哪管着事后懊悔又仇恨的拿蔑藤当柴烧呢。
可是老虎早已跑过山岗哟，山上蔑藤像是钻进土里躲起来……
抢蔑藤的人已经被眼红、妒嫉逼疯了，他们死也不甘心相信郁锋涛带人把蔑藤割光了，他不是才刚刚早上带人上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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