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进化途中溺了水
“你真的是警察？”老头子翘起二郎腿一副要唠嗑的姿势。
“是，荆楚市北区警局第一大队队长张远军，我这次出城有任务在身，你们抓了我是要惹麻烦的。”
这潜台词是明晃晃的威胁，重九斤都听得出来，这老头子不可能听不出来。
可一个被双手双脚捆缚着扔水池里的人说出的威胁言语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那就更不能放了啊。”老人握着土黄色泛黑的烟斗在池塘边的石头上轻敲了两下，开口露出被熏黄的牙齿，笑道“呵呵，说起来也是同行，我年轻时也当过警察。
那时候刚从警校毕业，后来遇上大地震，城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死了好多好多人，我迷迷糊糊的跟着大队伍逃难，一晃过去好多年了，我就没见过一个活着的警察，你是第一个。”
烟丝被点燃，点点火星明明灭灭，老头子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回忆的怅惘。
池塘底部缓慢向上渗水，冰凉的江水渐渐没过脚踝，重九斤低头看了一眼逐渐上涨的水位，余光瞥过抽烟斗的老人，他倒不是大头鱼，老人家的真灵是一只垂垂老矣的中华田园犬，前爪交叉歪嘴叼烟斗的那种。
这就是重九斤不愿意日常保持真灵瞳状态的原因之一，真灵具现化的形象很多时候实在不够严肃正经，活像行走的表情包。
“重同学，你看见的真灵形象若没有实际本体则来源于地球本土文化和你的生活经验。”
所见即所思。
...呃......重九斤回味一下觉着死导这提醒怎么像是在骂人。
“那些大头鱼是怎么回事呢，这村子的村民都不是人？”
这次死导立刻给出答案，“不，严格来说他们只是人类范畴类的另一人种。”
细细回想，重九斤看见的的大头鱼多半年纪小，许多看上去只有十几二十岁。
“那是外星地球混血儿？”
死导再次给出否定答案，“不。”
“跨物种混血？”重九斤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人和一条大锦鲤亲亲抱抱相亲相爱的画面。
真爱无罪，既然性别年龄不是问题，把择偶范围拓宽些跨个物种也不是不可以，她比较想得开。
“不是。”
死导否定三连。
“那他们是什么？”
“放了我们吧，求求你，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真的，我发誓，我什么都不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放了我们吧。”
地底很可能有天然成形的洞穴石窟将内陆的池塘与江水连接起来，水位不断上升，此刻已然没至小腿。
水温冰冷刺骨。
另一边大池塘里的水位上升稍微慢一些，一池子赤条条的人渐渐苏醒过来。
筑梦的人醒了，梦境消散，他们虽然脱离了梦境，身体却并没有立刻从睡意中苏醒，不过随着水流浸没苏醒也时早晚的事。
从池子里的人数判断，当时在渡口村民假扮的拾荒者人数在二十左右。
那些人的真灵五花八门但都不是大头鱼。
“要不是你们突然醒过来，这会儿已经到五丫头山，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呢，要怪就怪这两个先醒的人好了。”老头吐了口烟，故意如此说。
姓葛的中年人嘴里的堵塞物被扯开，“别让老子上去，弄死你们。”
陈氏夫妻被吓坏了，“传说是真的你们真的养了吃人的怪物？”
“胡说。”老人呵斥，神情一肃又忽然笑了，“别担心，祭祀就要开始了，你们也不一定会死，最终还是要看河神如何决断。”
河神到底是什么鬼？
“放心吧，村里没人吃人肉，你们好自为之吧。”
那不是人的那些呢？重九斤听了这话并不能放心。
“你为什么要跑来和我们说这些？”重九斤不明白这操作的意义。“你真的见过河神？”
“当然见过。”老人闻言身子微微发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握着烟斗的手微微颤抖，抖落不少烟火星子。
老人看了眼重九斤，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发冷，本能的避开了她的眼睛“别着急，再等等你们都能知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队耸耸肩，他也不知道。
“唔”
“唔......怎么回事？”
“船沉了吗？”
“你是哪个儿，莫挨老子！”
“老子衣服啷个不见咯！”
隔壁大池塘里的人总算是醒了。
被绑缚了手脚的人只能在水里徒劳挣扎，这次是真的像滚水里膨胀翻滚的肉馅饺子，瞎扑腾。
张队长侧着身子挡住重九斤的视线。
“祭祀时间要到了，我长话短说。”抽烟斗的老人这次不是对着重九斤几人说而是拿出一个大喇叭，轻拍几下。
“喂，喂能听见吗？”
声音传到村子各处，村民们很配合的哇哇叫喊“听到，听到。”
“好。”老人翘着二郎腿，吧唧抽了一口烟斗，才拿起喇叭继续说道“不要害怕，不要慌张，我们没有恶意。”
这一次发言的对象显然不是村民而是被投进池塘里的人。
这话说的，傻子都不信。
“欢迎来到渡口村，我们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小村庄，山清水秀来了不想走，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中将有幸运儿可能成为我们村子的一员，为了这个目标请保持信念努力活下去吧。”
众人“......”
卧槽！
你大爷的！
我去你祖宗十八代！
一众无辜被抓的拾荒路人心中翻滚着古今中外各种咒骂！
重九斤看了眼真心实意喊话的老人家明白了一件事，这个村子里的人思维方式与众不同不能以常理推断。
村民们陆陆续续来到大池塘边缘一排一排站好，村长毫无疑问占据C位。
村长站在头排正中心，一群大头鱼整整齐齐的围观池塘里没穿衣服的拾荒者们，水位上升速度逐渐加快。
另一边池塘还在推人落水，对比起来重九斤几人所在的小池子属于婴儿区，隔壁的大池子属于十米跳台水池，足有十多米深，石壁光滑长满了苔藓，苏醒的人挣扎着向上攀爬又不断落下，仰着头大喊。
各种咒骂，哭喊声从池塘底部传出，村民却完全不受影响，反而显得格外兴奋。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死导，这任务难道没有其他提示吗，至少要告诉我任务目标吧，是救出拾荒者，还是抓住村民，还是调查物种起源，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重九斤心里有些焦急。
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目前看来这些大头鱼的思维方式不太寻常，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重同学你误会了，发布任务的从来不是我，我只是辅助你学习成为合格见习死神的辅导老师。”
“所以你也不知道？”
“是的。”
这时村长站到大池塘边缘举起了双手，兴奋喊叫的村民立刻安静下来。
“河神赐予我等新生。”
村长话音刚落，一众村民齐刷刷双膝跪地。
只见所有人都洗干净了脸上的黑药膏露出本来面目。
重九斤视线扫过跪地的村民，很快发现能够筑梦的小结巴也在跪下的村民之中。
兴许是长时间维持多人梦境，刚刚从梦境脱离的小结巴看上去异常虚弱，重九斤为自己当时没有开眼看看他的真灵而后悔不已。
否则也不至于在被拖进梦境后才后知后觉这渡口村有问题。
此时重九斤才看清，这些村民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鱼类的影子，不少人脖子和脸颊上都神了鱼鳞，没有了耳朵取而代之的是鱼鳃，有些人取下帽子露出头顶上的鱼鳍，有些人手掌五指无法分开长出了鱼蹼。
年纪越小的村民表露出的鱼类特征越是明显。
浮在水池面上的人们视线与之相对更加惶恐不安。
“怪物”
“这个村子的人全是怪物”
同样看见这一幕的陈氏夫妻和小碎花也吓的不轻，几人直晃脑袋，“不，做梦，一定还在做梦。”
“对，就是做梦。”
村民们对此毫不在意，不少小孩甚至面露怜悯。
很有些食物链顶端鄙视意味。
村长上前一步面向一众村民叽叽哇哇说着什么重九斤一句也听不懂，知道是方言，可是口音太重语速太快，对外地人极为不友善，有在听没在懂。
会外国语有什么用，懂外星语又怎么样，此时此刻还不是因为不懂方言而成为竖耳聋，重九斤听着如同鸟语的重口音方言也只能默默干瞪眼。
一阵叽叽哇哇之后跪在地上的村民们站起身，目光虔诚热切的看着池塘里一群赤条条的人类，充满了殷切期盼。
“快看。”
重九斤顺着张队的示意低头，只见清澈碧绿的水中多了一条条细密的黑色生物，看上去像是鱼苗，顺着开放的水闸冲入水池之中，越来越多。
“那是什么？”
漫上池塘的不止有水还有水里的生物。
乌泱泱一大片小鱼从水闸口涌上来，顺着水流涌向水池里的人。
鱼疗？
尤其是大池塘里赤条条的乘客们，此刻已经被小鱼儿完全包围。
短短几分钟而已，池塘的水已经蓄满，可手脚被束缚的人并没有溺水而是渐渐浮出水面，即便是不会游泳的人也同样如此。
水里的人一个个跟水里栽种的水稻一样，笔直笔直的竖着只露出了人头。
重九斤几人的境况也是一样的。
重九斤仰了仰头，有些痒，小鱼儿顺着脚底板开始向身体上方游走，直至到胸口，碧绿的水面上黑压压一片细小的黑影组合在一起。
人们不敢再随意的呼喊，就怕张嘴的时候不时跃出水面的小鱼儿会落到嘴里。
空气瞬间安静，被吓的。
“吃之前先洗干净还附带按摩，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放调料腌渍了？”当自己被鱼群包围托起时重九斤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便是如此。
小池塘里的人还穿着衣服，即使如此那些小鱼儿贴着身体的感觉依然令人毛骨悚然，可想而知对面池塘里赤条条零距离与之接触的人们此刻是怎样的感受。
大池塘碧绿水面上露出一颗颗面露惊恐慌张的人头，当视线移到水下就能看清乌泱泱的密集鱼群聚集包裹承托着每一个人。
村长站起身再一次开口，这一次不再是念咒语似的重口音方言
“这些人在村子外难以生存，他们无法适应这个世界，不像我们一样有河神的赐福。
但是不要紧，我们可以帮助他们，他们中只要有人能够通过河神的考验就能和我们一样拥有河神的赐福，成为我们村子的一员，成为河神的孩子。”
“现在还有谁愿意进入神池接受河神的考验？”
话音刚落便有村民陆陆续续站了出来。
站出来的村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去衣物跳入水池之中，很快鱼群也覆盖他们全身只露出头部。
这一波操作让所有被困的乘客们越加恐慌，不禁涕泪之下，完蛋了，这一次遇上的不仅是怪物还特么是神经病怪物，要遭。
“你注意到没，入水的村民都是没有明显鱼类特征的，这之间肯定有关联。”
重九斤看见张队的传讯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跳入水池里的村民没有一个是大头鱼，要说这其中没关系她是不信的。
“请河神赐福。”
“请河神赐福。”
村民们站起身一脸虔诚的走向池塘，以村长为首咬破手指，血液在指尖聚集滴入水中，鲜红的血液一滴两滴落入水中。
滴血之后再次站成一排，直到最后一个村民也将血液滴入池内。
村长拿起桌上摆放的杯子，从池子里盛满水一饮而净。
再次轮转一圈。
“愿河神庇佑。”
重九斤几人所在的小池子被嫌弃了，并没有人来滴血喝水。
这么看来是不打算给他们接受河神祝福的机会了，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村长看了他们一眼“留两个人看着他们。”
这神叨叨的仪式完成之后村民一个接着一个起身离开。
“这就结束了？”众人不明所以。
重九斤看了眼隔壁大池子里冒出水面的一颗颗人头，这些人身上被扎了小伤口，放血致死怕是困难，可这些小鱼儿到底有什么特殊效果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还得再看看。
张队显然也是这么个打算，“等那些人走远了，我们再想办法撤。”
等村民走远了，只剩下三个留守的人，其中两个年纪都不大，只有一个不是大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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