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无法拒绝
内宫之中，顺着神道而行，陈子昂望着四周红墙，貌合神离。
拢袖缓行的上官檀走在前方，见陈子昂步伐更慢，与自己拉开距离，女子微微一笑，说道：“陈公子如此瞅着，怕是要给皇宫墙壁给看羞了......”
这玩笑话着实不太好笑，陈子昂并未转头，一边看一边言说：“我只是对万事万物抱有该有的好奇心，上官姑娘不必在意，这墙我又偷不走......”
上官檀笑了笑，说道：“陈公子真会说笑......”
此番言语过后，二人不再相聊。
神道之上极为平坦与宽阔，行至尽头，拾级而上，两边石阶起起落落，中有石雕平铺，花纹极多，多为龙纹，煞是气派。
入得淬体境后，陈子昂对于周遭的感知力越发强大，尽管此时在夜幕之中，却是看的真切。
走在前方的上官檀故意卖弄着身姿，奈何陈子昂目光不在己身，这让上官檀感觉很是无趣。
二人行至兴庆宫长生殿外，上官檀停住脚步，身后的陈子昂亦是如此。
她转身望向陈子昂，面带笑意，问道：“陈公子准备好了吗？”
陈子昂只觉得莫名其妙，“邀约而已，有何准备？难不成还要送礼？”
闻言，上官檀笑了笑，转身朝着殿内喊道：“娘娘，陈家陈子昂带到......”
上官檀喊的并不卖力，可声音却是传的极远。
良久，殿内传来极为细微的声音，“让他进来吧，小檀你在外面等着......”
“是......”
应声后，上官檀侧身站到一边，看向陈子昂，笑道：“陈公子请......”
陈子昂点了点头，也不犹豫，直接上前推开殿门，向内走去。
长生殿极大，超脱陈子昂的想象。其中光线黯淡，极为压抑，但陈子昂一眼便看到坐在座上的宫装妇人，后者端坐，怀中抱着白猫，此刻正打量着自己。
缓步上前，陈子昂长揖行礼，喊了一声：“见过香妃娘娘......”
稳坐在位置上的香妃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陈子昂，一身白袍，长的倒是不错，身形端正，彬彬有礼，长发被一根木簪扎起，极为整洁。
见此情形，香妃倒是并未即刻回应，而是等了几息，开口冷声说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这为难的过于明显。
陈子昂神情未变，却也没放下双手，缓缓抬头，轻声说道：“三跪九拜之礼，除去家中长辈，只跪人皇才是......”
闻言，香妃先是一愣，想通此话关节之后，她也是不禁笑了笑，倒是个聪明的小子。本想为难，却被这么一句话堵住，倘若自己偏要他跪下，岂不是同陛下一样的待遇？
顺了顺猫毛，香妃低眉笑道：“倒是好说法，平身吧......”
话落，陈子昂这才收回双手，稳站于原地，身形挺立。
“紧张？”香妃笑问。
“只是习惯......”
香妃笑了笑，问道：“知道找你所谓何事儿吗？”
“娘娘总不能只是为了请我喝茶，至于聊天，那是更无可能......”
香妃笑的越发灿烂，难怪能将霜降那丫头治住，读书人的嘴，最最动人！
“既然知晓.......”香妃说道：“那么婚书你带了吗？”
伸手拍了拍腰间长剑斩月，陈子昂点了点头，说道：“在此剑中......”
香妃一愣，本着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真的问了出来。她轻紧眉头，却又很快舒展，笑道：“既然带了，就此给我如何？”
少年双手拢袖，摇了摇头，说道：“不太能......”
话落，面前妇人眉头彻底皱了下来，神色也是有些不满。
陈子昂却是岿然不动，极为平静。
二人就此对视。
许久，香妃舒缓神情，笑着说道：“为何不能？”
陈子昂淡淡的道：“因为在桃花岛的时候我同霜降姑娘说了，若是想将婚书要回去，让李夕倩自己来说，而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前来，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一通数落，却还想如意。如此行为，让我很不如意，因此大家都不如意才是平等......”
听闻此话，香妃险些被逗笑了，她望着神色坚定的陈子昂，说道：“与聪明人聊天，其实最为轻松；与聪明人共事，其实最为顺利。少年心中的骄傲与尊严捍卫我可以理解，可你不觉得如此要求，有些过分吗？”
最后一句，香妃声音极冷，威压极重。
奈何陈子昂依旧是那副模样，轻声回应：“那娘娘在我祖母丧葬之上派人问我此事儿，难道就不觉得过分吗？”
人是自私的，凡事种种，皆以自我之角度而观，一叶障目而不见山。
话音入耳，香妃沉默不语，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此等气氛之中，许久后，香妃将白猫放到一边，揉了揉眉头，说道：“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奇珍异宝，亦或者是入书院读书的机会，甚至是入朝为官都是可以，只要你将那封婚书交予我，且发毒誓不得将此事儿泄露半点儿，这般你陈子昂同我两清，如何？”
少年双手拢袖，神色坚定的摇了摇头，自然不能。
香妃颇为头疼，有些没了耐心。
“你觉得你能拒绝吗？”
陈子昂微微一笑，问道：“娘娘想做那不讲道义的买卖？”
话音刚落，殿门洞开，上官檀靠在门边，笑着朝陈子昂挥了挥手。
香妃看向少年，冷笑一声，“如何不能？”
“可娘娘你可是光明正大的邀我而来啊！”
“哦？”香妃笑了笑，轻声说道：“那只是同你所讲的话罢了......”
陈子昂陷入沉默。
相持之间，香妃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陈子昂，说道：“只要现在将婚书交给我，之前我答应的条件都能实现，怎么样？”
陈子昂灿烂一笑，反问道：“娘娘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将那婚书随身携带，成天闲着没事儿拿出来看吧？”
香妃一愣，眉头皱的更紧。
回身朝着上官檀招了招手，陈子昂继续笑道：“临走之前我同徐爷爷讲了，若是我今晚子时回不了陈府，那么就将香妃娘娘邀请我去兴庆宫商讨婚约一事儿尽数告知长安上下，最好让整座云天大陆都能知晓......”
香妃冷哼一声，“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
“当然不能......”陈子昂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却是笑着回应：“可天下之人知晓陈子昂死了，因为一封婚书死了，那么与之相对的李夕倩又会被天下人如何去猜测揣摩？而陈子昂死的莫名其妙，又不见骸骨，最终只去了趟皇宫，娘娘你觉得天下人又会怎样思虑？您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形象，若是被闲言碎语以及无意传出的“真相”所破，那真的就太亏了......”
妇人沉默不语，坐回了位置。
“我相信娘娘您很在意我说的这些，想必您也不想将事情给做绝吧？”
少年笑的极为灿烂。
也极为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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