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食客们齐齐逼近一步, 脸上带微笑：“老黎啊，咱们认识多久啦？”
黎初听到这个问题生出恍惚。
她是今天四月回归现实，而时间很快就要到农历八月十月, 一家团圆的中秋, 她走过晚春夏季, 迎来初秋，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四个月多。
这四个月对于她之前人生只是沧海一粟，也不到无限世界的十分之一，更不要提那些她在时间冻结的空间内所度过的漫长训练，无论是和哪个相比, 这四个月都是微不足道, 连经历也寡淡甚至说的上乏味。
她不过是在一复一日地制作早点, 将食物卖给前来的食客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就是这样的日子, 比血肉翻飞的厮杀求生更加鲜明, 乃至想到副本，都像是上个世纪的记忆。
原来才四个月啊。
黎初不过片刻的晃神，那双眼很快变回懒洋洋，快得根本没有人看清：“没多久，就一百多天。”
李伟光很不满意：“什么叫做才一百多天，你还记得咱们是一起长大的邻居，你还叫我一声哥伐？”
“就是啊，”孙大爷抖着胡子开口, 用手在膝盖上比划, “我还记得你这么大的时候, 不喜欢穿鞋还爱到处乱跑, 晒得黑头发短，就跟假小子似得。”
大家骤然听到老黎小时候的秘闻，眼睛牢牢钉在人身上，死活想象不出孙大爷所说的那个画面，即使老黎穿着向来偏向帅气，可光这好身材就不可能像假小子吧，不过原来她从小就喜欢短发啊。
其他人纷纷起哄：“还有我还有我，老黎，虽然你叫老黎我还年轻，但咱们小学可是一起上的哦。”
“哈哈哈说到这个我空间里还有初中运动会时，老黎跑步摔倒，拉掉人家裤子的照片，哈哈哈哈想到就想笑。”
“这张你也留着呢，我也有，现在翻到还想笑呢，她怎么拉得那么准哈哈哈，幸好拉的是旁边陪跑的体育老师，那双毛茸茸的双腿我到现在都记得，就是有点辣眼，咦，怎么说着说着，温度忽然变凉了，你是谁有点眼熟……”
“混蛋啊，因为我就是那个毛茸茸辣眼的体育老师！”
“啊老师你也吃漂亮啊，不尴……哈哈哈老师对不起，老师再见！”
“老黎初中时还做过这样的事啊，我单以为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和老师拥抱，结果把手上拿着的奶茶泼在老师背上，最好玩呢。”
“哈哈哈老黎？你怎么回事啊老黎，快说是不是记恨班主任很久了，故意挑毕业的时候报复。”
这时一个文质彬彬上了年纪的妇人推推眼镜：“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人群里面有认出妇人身份：“是罗老师，原来罗老师你也来漂亮吃饭啊？”
罗老师点点头：“别的店可以不去吃，自己学生的店怎么都要支持下，而且我也很喜欢黎初的手艺。”
笑死，说了一圈，结果当事人都在。
大家的目光含笑，起哄得更加厉害，又有种骤然知道朋友小秘密的亲近感，“老黎人家受害老师都问了，你可不能不回答啊，快说，人家罗老师怎么得罪你了？”
黎初随着他们的话，想到当时的情景，原本以为淡忘的记忆重新复苏，竟也记忆犹新，宛如昨日。
“不是，真是不小心。”
大家仔细观察老黎的表情，发现她不仅没有尴尬，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画面，大家难得在漂亮开门的时候，看到她没有戴口罩帽子，而是完整地露出一张脸来。
美好的女子将浮动的发丝勾在耳后，侧身对着旭日，纤细的身影几乎陷在光芒里，不管之前心情如何的，见到这幕的人都缓和下来，心中仿佛吹过一阵暖风，柔和得不可思议，大家原本对着食物的焦急渴望淡去，抱着胸开起玩笑来。
“老黎你说不小心就不小心呀，这可不行。”
“对啊对啊，至少该表示出诚意，给人家罗老师多拿几个包子吧。”
“带上……体育老师，人家牺牲更大好不好，这起码要三份包子才能弥补受伤的心灵。”
“臭小子，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地叫，是不是忘记我叫啥啦，我姓冯！不过心灵嘛，嗯，确实很受伤，是该给我三份。”
罗老师听他们这样说，又见黎初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去说之后黎初爸爸赔偿她外套的事，跟着年轻人闹：“那小黎你打算给我几个包子？”
黎初本来是想好，无论食客怎么说，都不会给他们包子，没曾想遇到以前的两个老师，还被翻出读书时候的事情，就算没有这个，请老师多吃几个包子也是应该。
还是被这群家伙得逞了。
黎初叹息，她以为自己是无奈的，但没发现嘴角的笑意就一直没有下去过：“老师想拿几个就拿几个。”
“哇——”
“老黎大气！”
向来小气巴巴，手里连个面皮屑都讨不过来的老黎，居然说出如此大方的话，把气氛推到高.潮，众多食客都兴奋了。
毛春香听到这话，不怎么就想到当初自己一家人刚搬过来的时候，跟着姐妹去古廊闲谈，当时也是这样微凉明媚的天气，王老太想和小黎打招呼，还被小黎晃了过去，那时她就想这又是个没礼貌的小年轻，谁能想到不过四个月后，她就认为天底下再没比黎初更好的孩子。
如今想起来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触，毛春香想找王老太聊聊，结果扭头就对上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她差点叫出声，就是在最饥饿的那几年，村里那些人还没有饿成这样呢。
“老黎老黎，都说见者有份，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罗老师，我可是你最爱的学生啊，分你最喜爱的学生一个大肉包，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体育老师，我的数学可是你教的啊，只要你给我一个包子，什么包子都行，我这次数学肯定考满分，让你走路都带风！”
“我我我，那我完蛋了，既不是罗老师的学生，数学也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岂不是注定蹭不到这次的大礼包啦？”
“好像是这样哦，怎么办呢？”
“是啊，怎么办啊？”说的人望着光头打开大蒸笼，超过一米宽的蒸笼立刻冒出滚滚白气，朝着四周涌去接着消散在空气里，离得近的食客急忙避让，发出一阵笑声，等不那么烫了，又凑上去闻那香味，看白白胖胖的大包子，选起自己想要的那个。
那一笼半笼是奶黄包，老黎捏出一大一小两个球，上下叠在就像是趴着的肥兔子，背上露出鹅嫩鹅嫩的奶黄馅，看上去沙沙的，另外半笼则是大肉包，一个个比巴掌还大的肉包子霸道占据蒸笼，中心顶着的肉馅熟透后，风稍稍一吹，就带来无限的肉香。
说话的食客重重咽了唾液，他没凑过去，心中都已选好想要吃的包子啦，可问题是偏偏想不出合适加餐的借口，急得他哟上蹿下跳，脑门子都冒汗了，再想不出来就要被别人分完了！
这个时候旁边和他搭话的人微微一笑：“没关系啊，虽然我既不是罗老师的学生，又没学过体育老师教的数学，但我是学校的领导啊。”
说话之人：“……”
啊，好想打死他。
大家闹着玩，但小孩不知道，被福利院王老师带回来的孩子们，真以为他们在欺负黎初姐姐，急得挣脱老师的手挡在黎初面前，大声道，“你们不要过来——”
食客一怔，怎么突然就不让他们过去了，接着就听着小孩抖着小嗓音继续喊，“不准你们欺负黎初姐姐！”
原来把他们当成坏人了，大家先是恍然，然后哄然大笑，有些特别坏的就逗小孩，“你们小胳膊小腿的，我就是要欺负黎初姐姐，你们能怎么办？”
“我我……”孩子们还真被问住了，换个凶的过来，可能已经瞪眼睛了，但这些孩子不是在大人的爱里长大，即使在大家的帮助敢走出福利院，到这么多人的地方买早餐，但他们的胆子到底是小。
逗孩子玩的人当即就被别人打了好几下，他很快反应过来，讪笑着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却没想到孩子们眼神就变了，变得特别的坚定：“你就是打我，我也不让。”
大人们当然能感到小孩说的是真话，明明怕得手都在抖了，但半步都不肯离开，不知道老黎是怎么想的，反正瞧见的人都感动了。
要不怎么说孩子是最可爱的，因为他们的感情最为真挚纯粹，没有掺杂其他东西。
这一刻就没人不羡慕老黎的，他们也想别孩子这样信任，“嚯，好羡慕老黎啊。”
“有啥好羡慕的，当然是因为老黎好，你想想孩子们搬过来到现在，老黎做了多少事。”
到的第一天请他们吃粥，后来的歌唱表演还给孩子们带饼干，更破例让福利院的老师多买早餐，被大人欺负得那么惨的小孩愿意接触外界，有很大一部分是老黎的帮助，换做他们是孩子，也会喜欢这样的姐姐，在对方被欺负的时候出头保护她。
这样一想的确没什么好羡慕的，反而觉得遇到老黎不错，人这一生什么都要焦虑，吃穿住行就连死后事都要操心，烦的多开心的少，生活已经如此不容易，自然就想看轻松愉悦的。
“遇见老黎真好啊。”
不知道是谁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还怪害臊的，大家急忙左顾右盼，可别是自己吧，这话已经够羞人，尤其是老黎人还在呢，别听到还要不要活啦。
结果发现观察的不单单是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好笑，互相取笑起来。
黎初望着这些嚷嚷要加餐的食客，反而不着急开吃，不由捂住脸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等放下手，她又是那个冷冷淡淡的黎初，“行了。”
她的声音里面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别贫嘴，快过来吃吧。”
于是大家就动起来，闹一闹是可以的，但工作的要工作，上学的该去上学，时间克不等他们。
“哎，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可不是，996才是不变的永恒！”
“滚呐，不要提醒我这个，老黎来两份香菇青菜。”
黎初：“没有。”
那人大惊失色：“怎么没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你是我老师吗，”黎初打醒他，“想多了。”
那人短短几秒遭遇两次绝杀，表情恍惚起来。
黎初瞧了瞧他，又看去后面鬼哭狼嚎的食客，想到之前收集起来的西瓜子。
明天就炒份西瓜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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